文 / 周平(南華大學應用社會學系副教授、高教工會前理事)
2016.3.21刊載於 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料庫(公庫)
頃聞,為因應國際化浪潮,政大人事室發文指出,依人才會決議:「新進教師每學期需授ETC (English Taught Course)課程,各院應與國合處規劃ETC課程數,並由教務處協助提供英語授課課程科目數。由於一年有2個學期,新進教師須授2門課程。」對此,筆者願以曾擔任敝校國際長,並年年開授全英語課程之親身體驗,提出反思。
在討論此現象前,筆者先徵引海德格的洞見,作為批判的問題視野。「詞語,就像雕刻家手上的銼刀,可以創造不曾存在的事物,而非僅僅描述已存在者。當人在言說時,不但宣示了事物的存在,更揭露了人自己的存在姿態。」依此延伸,我們可以深入地檢視政大強制性全英語課程所蘊藏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首先,從校內權力網絡來看。政大教授黃厚銘即痛陳,強制新進教師全英語授課的隱藏性腳本,似是校長或行政力量的權力意志之貫徹。否則非屬校內正式組織的「人才會議」焉能執意推行?換言之,因應國際化浪潮的英語化教育,不能從字面上來理解,而需追問,拿著鑿子(英語)的雕刻家是誰?所圖為何?
其次,從國內二十多年來盲目依循的新管理主義所衍生的資源分配網絡來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功利主義成了大學唯一的倫理準則。為競逐教育部的競爭型獎補助款,各校被迫陽奉陰違地順從教育部代理人所訂定的量化績效評量、關鍵表現指標(KPI)或評鑑效標,以便巧取政府補助款。因此,國際化指標(全英語課程的授課人數尤然)成了爭取經濟資源的手段,而非目的本身。因此,只有帳面上數字好看,實質教學上的困頓和挫敗,無人聞問。
從世界體系的權力關係來看,處於半邊陲地位的台灣,面對核心國家(美國)時,總是有自我殖民化的奴性傾向。長期以來,台灣的大學義無反顧地把國際化和英美化或英語化劃上等號。全面地以英美的學術指標來打造自己的體質。結果,畫虎不成反類犬,不但使得本國大學的研究和教學在世界體系中,表現得乏善可陳,更斷送了學術本土化和引領本地社會發展的契機。
從招收國際學生的角度來看,台灣企圖模仿美國大學校園的多元文化盛況,卻渾然不知在國際政治經濟體制和歷史機緣中,美國大學的高度國際化,是後進國無法複製的例外狀態。台灣非國際優秀學生的首選,為了充國際生人數,導致各校降格以求、削價競爭。結果,良莠不齊、濫竽充數的國際學生成了大部分大學的夢靨。
從台灣長期的英語教育隱藏性課程來看,英語在台灣實質成為複製階級兩極化的工具和滋養崇洋媚外的溫床,其效果遠大於作為學習的工具。這是普遍的現象,各校差異並不顯著。
如今在教學現場,各校設計的全英文課程,或專開給國際學生,或本外生混班開課,大多狀況連連、層出不窮。為了提高理解的程度,筆者的全英文課程只得陽奉陰違,以雙語交錯的方式授課。
根據以上,筆者認為政大校方強制新進教師開授全英語課程的企圖,勢必達不到實效,但卻會衍生其他隱藏性的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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